重走东纵路·征文征集活动|东莞市石龙中学 李东豫《枪痕与二维码》
东莞日报教育频道 2025-10-09 19:17:00

展厅的冷白光漫过玻璃展柜,大部分人的镜头都对准了那挺捷克式轻机枪——锃亮的铜制铭牌、完整的木质枪托,连弹匣都擦得能照见人影。我却蹲下身,目光牢牢黏在展柜角落那枚生锈的子弹壳上。

它实在太小了。暗褐的锈迹爬满圆润的弧度,边缘蜷起细密的褶皱,像被岁月反复揉皱的老树皮。泛黄的标签纸上印着几行字:“东江纵队战士遗留弹药·大岭山战役”。玻璃倒映出我专注的脸,忽然想起今早研学手册上的话:“触摸文物,就是触摸历史的体温。”可此刻,子弹壳贴着冰凉的玻璃,我指尖触到的,只有玻璃传来的凉意。

鬼使神差地,手机从口袋滑出来。这个总在掌心发烫的“小匣子”,此刻竟成了我想与历史对话的介质。我打开相机,没有对准弹壳拍照,反而调出扫码功能。红蓝光斑在子弹壳上晃了又晃,屏幕上的加载圈转得人心焦,最后跳出一行字:“未识别到有效信息。”

我愣住了。原来连便捷的科技,都读不懂这枚弹壳的故事。

我们这代人太习惯“扫码”了。食堂打饭扫一下,公交乘车扫一下,连博物馆的语音导览,都要扫展品旁的二维码才能激活。上周学校组织红色剧本杀,线索卡上的二维码一刷,角色背景、任务提示便立刻弹出。可眼前这枚子弹壳,却像块沉默的顽石,拒绝被任何数字解码。它要我怎样靠近?是像讲解员说的“用手掌虚贴玻璃,想象战士握它的温度”?还是像研学手册里写的“闭眼听风,那是八十年前的枪声穿堂而过”?

恍惚间,上午在大岭山抗日根据地的场景涌上心头。讲解员指着一棵老榕树说:“当年东纵战士就在这儿隐蔽,子弹壳就落在这棵树下。”那时我蹲在树坑边,指尖拂过松针覆盖的泥土,仿佛看见有双沾着硝烟的手,正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展柜里的这枚弹壳,会不会就来自那双手?它曾被人紧紧攥着,带着掌心的汗与急促的心跳;曾呼啸着穿透晨雾,击碎过侵略者的钢盔;最后坠进泥土,在时光里等了八十年,才终于躺进这恒温恒湿的玻璃柜。

而我的手机,此刻安静地躺在掌心。它存储着我所有的“日常”:上周的数学测验分数、和同学的聊天记录、收藏的网红打卡攻略。可它装不下这枚子弹壳的一生——装不下那个素未谋面的战士的名字,装不下他牺牲时年轻的模样,更装不下他眼里闪烁的信仰之光。

窗外传来货车的鸣笛,东莞的天际线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八十年前,同样的土地上,有青年背着步枪和这枚子弹壳出发,用热血去换一个不再有炮火的黎明;八十年后,我们背着书包和手机出发,在和平里建设他们没见过的繁华。

两种“行囊”,在展厅的光影里悄然重叠。

我轻轻合上手机,这次没再看那挺锃亮的机枪,而是长久地凝视这枚子弹壳。它的锈迹里藏着答案:有些历史,扫不出二维码,却能刻进心跳;有些传承,不需要数据链接,只需要你愿意停下脚步,用指尖感知、用目光探寻、用想象还原,去接住那团从历史里递来的火种。

离开展厅时,我把研学手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便签,是同行的历史老师写的:“真正的‘重走’,不是打卡,是把他们的故事,变成你的骨血。”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又望向展厅方向。那枚子弹壳仍在玻璃后沉默,可我知道,它已经在我心里,发出了清越而坚定的回响。

作者:东莞市石龙中学 高三 15班 李东豫;指导老师:严德莲

编辑:张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