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写作20多年的文学人,我见惯各种文学奖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宿命,看多了曾满怀理想的文学奖逐渐沦落,最后变得面目全非,也感受过评奖过程中夹杂的蝇营狗苟……而历时近20年,荷花文学奖仍保持了它当初纯粹的文学理想主义精神。”在第十届荷花文学榜(原荷花文学奖)盛典来临之际,郑小琼撰文《桥头荷花节忆材叔》,并如是说。
东莞荷花文学榜自2007年创办,每两年评选一届。多年来,该品牌活动为东莞文学发掘并输送了一大批实力作家,被誉为东莞文学的晴雨表和风向标,是东莞目前最高的纯文学荣誉。如今更是更名为荷花文学榜,通过化“奖”为“榜”,力争为东莞作家设榜单,为东莞文学树榜样,推动“文学莞军”异军突起,推动“东莞创作”走深走实,推动东莞文学事业繁荣发展。
站在第十届的重要节点,东莞荷花文学榜如何像历届评委和创作者期盼的那样,持续办下去,且越办越好?

一部小小的东莞文学史
连续十届、近20载辛勤耕耘,东莞荷花文学榜茁壮成长,品牌影响力与日俱增,并结出累累硕果:一大批优秀作品和优秀作家从荷花文学榜脱颖而出,走向省内外,推动东莞文学不断繁荣发展,为东莞文学“异军突起”打下坚实基础。
“荷花文学榜一直保持高水准,这当然是得益于东莞有很多优秀的作家和作品。”见证荷花文学榜一路成长的谢有顺表示,透过东莞荷花文学榜,可以看出东莞近年的文学水准,通过连续十届的积累,荷花文学榜本身也构成了一部小小的东莞文学史,承载着对东莞文学进行梳理和定位的功能。“很多作家对东莞荷花文学榜非常认可,纷纷以上榜为荣,这足以说明荷花文学榜的影响力,虽是一个地方性的文学榜,但在全省乃至全国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盘点十届荷花文学榜的获奖作家和作品,这个感受会更加立体直观:10届,70余位作家,83部获奖作品。这里有郑小琼的诗歌《黄麻岭》、散文《铁·印刷厂》等代表作,在她文学创作中具有标志性的意义:“我文学创作的最重要的两个符号(黄麻岭、铁)都与荷花文学榜有重要的关系”“东莞的生活给我创作的源泉,是我文学创作之根”。这里也有塞壬的散文名篇《爱着你的苦难》《镜中颜尚朱》:“荷花文学榜让我有了写作的自信,从而坚定了写作之路。在东莞写作多年,我看到一茬一茬的作家通过该平台走进大众的视野,以此为起点,越走越远。”这里还有王十月获鲁迅文学奖的《国家订单》,柳冬妩获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的《打工文学整体观察》,李知展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佳作奖、广东省有为杯小说奖,并被《人民文学》外文版译为英、法、意语等语种的《明月怆》,陈崇正同样获广东省有为杯小说奖的《黑镜分身术》……这些作家的早期代表作都曾登榜荷花文学榜,助力他们从素人向名家不断蜕变和华丽转身。

十届二十载,挑战与收获并肩而行。再一次回顾,东莞荷花文学榜有如此强大的续航能力和影响力的原因越发清晰。这不仅在于其挖掘和推出了许多作家和作品,更在于其超长时间的续航所带来的品牌积淀和影响。单就对东莞而言,该品牌二十年来见证了东莞这座城市文化品格的发展,有力地扶持了本土作家成长,让一批作家凭借该平台得以快速走出东莞、走向全国,对“文学莞军”和“东莞创作”有着深远影响,展示了东莞文学良好创作生态,显示了东莞活力和人文接续。
当然,荷花文学榜的成绩与影响,与其评奖机制和评奖精神有着严密的因果关系,其结果是建立在“不忘初心”的奔赴过程之上的。首先,对权威性的追求不懈,荷花文学榜组委会历来重视评委的分量,尤其是终审评委,坚持只聘请曾担任过“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评审的评委,并以此为标准建立了“评委库”,收录数十名国内知名的、有代表性的学者、作家、评论家和编辑,每届从库中抽取5名担任终审评委。其次是整个评奖机制公开、公正。每次评审现场上,评委们都秉持专业严谨的态度,认真开展评审工作。他们现场发表各自评审意见并进行了充分讨论,然后以现场无记名形式投票,由主办方邀请基层写作者或工作人员现场唱票,最终凭票数出结果。整个评审过程还邀请了公证机关和媒体记者监督,全程都有录像留证。
当然,荷花文学榜办出影响、办出品牌,离不开东莞日报社、桥头镇人民政府、东莞市作家协会这三家主办单位对初心的坚守和精诚合作:积极搭建平台,构建文化高地,精心培育呵护这朵文学荷花,让其历久弥香。因此,不厚名家,不薄新人,不干涉评委评审,是荷花文学榜一以贯之的原则。也因此,荷花文学榜在国内文坛产生较大影响,被各地不同的文学奖项参照借鉴,被专家誉为“国内地级市文学评奖中最有影响力的品牌之一”“是一个有气度、有高度的文学大奖”。
据荷花文学榜的见证者刘帆在《向一朵荷花致敬》一文中回忆:在首届赛事终评会上,终评委李敬泽就用充分的理由拒绝了不符合参评条件的作家参评,第三届终评委李建军在评审前一言不发,评审后却发自内心地说:“我当过许多文学奖的评委,只有荷花文学奖是第一个无作者、无主办单位打招呼的文学奖。”
新大众写作的绝佳标本
当前,新大众文艺发展如火如荼,以“素人写作”先声夺人的东莞实践更是被誉为“新大众文艺的重要现象和典型样本”,为拓展深化新大众文艺提供了有益借鉴和经验。特别是近年来,随着自媒体平台和AI技术的兴起,普通人的创作热情被激发,一批来自工厂流水线、社区市井、服务行业的素人写作者在东莞悄然孕育。作为东莞最高规格的文学活动品牌、孵化平台和“桥头文学模式”的载体,东莞荷花文学榜创立十八载,一直以发现新人、推出优秀作品为主要目标,坚守纯洁性、贴近性和时代性,展示东莞文学创作的整体实力和最新成果,早已成为东莞文学的风向标和晴雨表。

改革开放以来,有超过2亿人在东莞工作过、建设过、奋斗过。东莞也为他们提供了工作、生活、体悟、碰撞的广阔舞台,为东莞文艺的孕育提供了坚实的土壤。因此,东莞的文艺创作本身具有天然草根性和大众性,从打工文学到素人写作的一脉相承,都是“群众参与文艺生产”的见证。其创作主体规模变大、类型多样化,创作的热情和动力澎湃,整体上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文艺创作生态。也因此,新大众文艺在东莞,具有天然的群众基础和“火起来”的优势条件。这一点,从历届东莞荷花文学榜推出的新人新作上都能得到充分体现和有力佐证。
就近而言,本届活动中涌现出一大批,如马益林的《跛爷》、赖海石的《反诈乌龙》、杨华之的《快递员手记》、胡云的《岔路口》、徐扬的《长夜将至》、周志文的《一张脸的虚像》等在《中国作家》《诗刊》《花城》《作品》等名刊大刊发表的文学水准很高的素人作品,与活跃的名作家作品一同参与PK。他们报送的参评作品水准普遍较高,字里行间饱含普罗大众的丰富生活肌理,折射出东莞这座国际制造名城的烟火温度,成为拓展与研究东莞文学的崭新范本。这不仅展现了东莞良好、活跃的文学生态,也反映了荷花文学榜本身自带的“新大众”性质。
从远的说,十届荷花文学榜,共评出70余位作家,共83部获奖作品,为他们提供了最初的展示平台,助力他们从漂泊不定的务工人员和文学爱好者成长为专业或职业作家,走出东莞,走向全国,乃至国际舞台。这正如郑小琼在回忆文章《桥头荷花节忆材叔》中所言,十届的荷花文学榜,不仅见证东莞文学的崛起与繁华,昔日的获奖者有的人获得了全国鲁迅文学奖等各种全国文学奖项,成为东莞文学的品牌、东莞文学的重要标志,更重要的是,至今东莞依旧有庞大的基层写作者群体,每年都有新面孔涌现。而一直以来,荷花文学榜“以开放的胸襟接纳了我们”,“这对我们这样的打工者来说,是一次命运的改变”,这是东莞文学气度的表达,也是这座城市“海纳百川、厚德载物”品质的具体呈现。

“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命运,也是这个年代背井离乡的打工群体生活状态的一个缩影。郑小琼的出现,是新大众文艺在东莞兴起与蓬勃发展的一个最具说服力的例子。”文学评论家柳冬妩表示,“东莞打工作家群”的形成,为“最大规模的大众写作”提供了一个精彩而生动的缩影。王十月、郑小琼、塞壬、柳冬妩、丁燕、阿微木依罗、李知展、穆肃、周齐林、许强、刘大程、莫华杰、洪湖浪等数以千计的“打工作家”,在东莞留下了各自的“打工经历”“市井人生”,他们中的佼佼者,大都获得过荷花文学奖。他们“兴、观、群、怨,碰壁撞墙,峰回路转”,他们不仅是历史的“剧中人”,也是历史的“剧作者”。东莞打工作家群,走出了中国“打工文学”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人物,见证了新大众文艺的兴起。“而荷花文学榜,恰恰为研究东莞新大众写作,提供了一个绝佳标本。”
走向一个更广阔的写作未来
转眼间,荷花文学榜已经持续创办了将近20年,对于东莞文学来说,这是一个标志性的文化事件。荷花文学榜两年一次,遴选出了东莞文学当中最具活力、最具代表、最好的那一部分的作家和作品,很多作家也以获得荷花文学奖为荣。
“现在看来,这个奖不单是对于东莞的文学发展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它所形成的评奖制度和文化也是立得住的,对很多作家的成长都是有影响的。但是任何一个文学奖无论你外在架构还是评奖方式怎么变,它的根基是来源于作家和作品。”谢有顺表示,荷花文学榜目前最大的困难,其实是因为它持续地在评,很多好的作家都已经得过奖了,但新的作家和作品又在哪里,怎么保证其质量。毕竟一个地方的代表性作家作品,在一个时期内是有限的。
因此,他建议:荷花文学奖需要把重心,或者说把发现的眼光延伸到新作者、新作品,甚至在一些作家在比较年轻的时候,作品还不是太多、处于萌芽状态的时候,就能够强力介入,甚至勇敢地去发现其潜力并加以关注和培养。对于这个奖,既要保持活力,也保持对东莞文学发展的引领力,这是至关重要的。
“说一千道一万,作品才是文学奖的根基。我们要借由这个文学奖,让东莞的文学能诞生更多的作家作品。”谢有顺说,荷花文学榜要想办得更有生命力,还是要发现更多好作品,发现更多年轻新锐作家,让他们从这个文学榜起步,走向一个更广阔的写作未来。此外,连续性同样重要,要持续地积累、坚守,这样就会有很好的未来。
同时,在荷花文学榜的持续影响和带动下,桥头镇先后创建了小小说创作基地、诗歌散文创作基地、戏剧文学创作基地、报告文学创作基地、广东省荷花摄影基地等,逐渐成长为东莞文学重镇之一,形成了特色鲜明的桥头文学部落,被誉为全国小小说的“桥头堡”。而“桥头文学模式”及其写作者群体作为“东莞写作群”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给东莞带来全国性关注,影响深远,成为新大众文艺的一个典型案例。
桥头镇还围绕荷花文学榜,积极打造了桥头荷花文化活动月(原桥头荷花节),使桥头这个原本只有300多亩荷花的小镇,承办了全国荷花展,在荷花种植、病变整治上处于全国领先地位,同时也有力地推动了桥头文旅融合发展,带动当地的高质量发展。据刘帆在《向一朵荷花致敬》中介绍,2007年首届活动在桥头镇举办时,上年度东莞全市生产总值2000多亿元;到了2024年,总值达12282.15亿元。“这是一个跨越式发展奇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近20年来,东莞文学的兴荣从未停歇,形成长安文学现象、桥头文学模式、中国作家第一村等蜚声省内外的文学现象,以特色鲜明、形式多样的亮点,助推了新大众文艺在莞邑大地尽情舒展。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东莞文化强市建设的深入推进,随着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加速和新大众文艺不断繁荣发展,以及东莞实践样本在全国的走深、走实,荷花文学榜应该站在第十届的时间节点上,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坚持初心,紧跟时代,不断创新,强化跨界融合发展和文化赋能能力,做大做强荷花文学榜。
譬如,以更开放的胸怀和创新举措,拓宽荷花文学榜的辐射范围和影响力,为更多文学爱好者,尤其素人写作者提供更便捷参与的平台与机会,挖掘更多具有实力的文学人才和作品,增强荷花文学奖的知名度与影响力,以及对社会经济的文化赋能能力,为广东乃至中国文学界注入新生力量,为文化强市建设和城市高质量发展文化赋能,为东莞的新大众文艺样本提供新实践、新模式,推动新大众文艺从“现象级热潮”升级为“可持续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