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山（外二首）

作者：华海

从一只银瓶子里

倒出的水

在岩石上，激溅成瀑布

一匹奔腾的、跳跃的、变幻的布

被山树裁剪成绿色的衣裳

让你雨中淋湿的灵魂穿上

银瓶子，也是一只魔瓶

里面藏着报喜斑粉蝶、钮灰蝶

长尾蓝灰蝶，和更多叫不出名字的蝴蝶

它们的灵魂，也都穿上花裙子飞起来

一座山在一只瓶子里

还是一只瓶子在一座山里？

这是一个人的恍惚，也是一只

梳着时尚冠羽的红耳鹎

与另一只崇尚古典美的灰喉山椒鸟

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

其实，我总是想象那只

小小的叉尾太阳鸟

亲爱的孩子，你很难遇到它

它只在丛林深处饮食一点花蜜和露水

却会用神秘的嗓音

为你变幻出看得见的土沉香、穗花杉

和看不见的银瓶子

莞香

是从水里沉下去的沉

沉浮的沉，也是岁月沉静的沉

是光阴无法掩没的伤，一棵树的伤

也是旷野的伤，现在都被记忆的火点燃

第一炷香，忆起枝和叶的青葱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春水还是水的样子

第二炷香把你的伤点燃，是一个怀玉人的伤

一个帽子佩带兰花人的伤，也是一缕欲罢不能的香

你终于在悠悠沉浮的气息中升腾

幻化，仿佛从伤口绽放奇异的花

第三炷香，你开始在这片大地上缓缓飘过

目光在雷击、斧斫的伤痕中停留

也在虫蚁啮咬的伤痕中停留，你回到

白木香树默默涌流、凝固的油膏里

哦，今夜，在东莞，你在另一种幽香里

熟结沉静下来，想起诗歌，或者君子

黄旗山上的灯笼

在四月一个雨水飘洒的日子

来到黄旗山，云天突然露出日光

柔和而明亮的光线

神奇地落在一行人的脸上

你说起一个传说，萤火聚拢于

古榕，成为悬挂于山顶的灯笼

于是，冥想在绿意间流淌

以叶的轻颤，与清凉的风共织宁静

你甚至想象，一个仲夏之夜

游走于山巅灯笼的光影之下

如同穿行于时空的裂缝

在这山，这光，这静谧中，得见真我

如同夜鸟的翅膀轻拂

唤醒一座沉睡的旗形峰峦

魂游物外，在诗行的留白里驻足

山泉的清凉，滴滴渗入流淌的思绪

也会有更多夜行者，循光而来

于幽径草丛中寻得安宁

一盏灯笼，穿透月色幻境

成为一座城最温暖的记忆符号

黄旗山巅，永恒悬挂的

东莞的梦，总在每个仰望的人心里

古榕与萤火，就在不远处

夏天的夜晚，已等在下一次的相聚

此刻云影变幻，投下流动的

思绪，近旁偶有雀鸟掠过

我们的身体，都随着风的姿势摇摆

一些欲念渐隐于云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