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新语|刘帆:短章奇闻藏真意——东莞小小说作家水鬼近作赏读
东莞+ 2025-11-20 21:31:16

湘西人水鬼,是有些特别的。2022年1月他凭借《煮竹》获得《小小说选刊》第18届优秀作品奖,6月在第四届“扬辉小小说奖”评选中获基地新秀奖……两年下来,他成为东莞(桥头)小小说创作基地备受关注的新人,最新一期《荷风》杂志则在双子星栏目对他的《吃食》《鱼肉》《怪谈》三篇小小说新作给予重点推介。这些近作均是特色鲜明的笔记体小小说,是可以列入东莞现代小说阵营的,这些稳健、冷峻、透露着民间朴实传奇色彩的小说,是与众不同的,给东莞小小说带来了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水鬼的作品,破茧而出,某种程度上完成了他的精神幻想世界的读写。他的写法老练,讲述内敛平静,作品漫溢着生死的哲思性和怪力乱神的奇异性,内容看似遥远,实则近得逼人。我想,他的写作有着湘西的凝重和灵韵,于空灵的山水中完成了心灵的洗礼,那些闻得到的气息,从纸上飘下来,有着极其自然的感觉和冰山的质感,使人看过一定会忘不了。

《吃食》《鱼肉》《怪谈》是三个短章,标题简朴,文章彼此独立但又有些关联,好像用了根结实的绳子捆扎在一起一样,可以视为一个整体。三个作品无一例外地都是讲述从山野乡村人的嘴里听到的有些吓人的奇闻逸事,这些带骨血的故事,似乎存在于某一个孤岛,而真实的背景是湘西部落自然的精神空间,读完,人们不可能简单归类于蛮荒,而应该用现代的眼光重新审视那一片山林所混合的古老与现代的气息。

《吃食》与其他两章一样,是“讲古”。时空的画面是在六婶家上演的,这里聚集着一伙人,小撮苞谷粒,一只瘦得皮包骨的老鼠,最终成了大伙的吃食,泥瓦匠的闯入,和他带来的骇人听闻的故事,成为发酵的焦点,但令人不安的是,人们是那样的平静。六婶后来讲她五叔伯的故事,接下来是我和侯宝家的女人分吃蛇肉的故事,几个故事说的其实是年代里的悲情,也就是饥饿下的人间叙事。

小说的结尾用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诱惑作为留白,洋溢着饱暖下的人性欲望,在粗犷和野性交织的山林,一切看似奇特,实则又合乎天道岁月,好在时光不会倒流,人类的命运终将彻底改变。

《鱼肉》延续前面《吃食》吃茶的讲法,不同的是两个现代人吴雨威和李含从南方来到山里,承包水库养鱼,搭建小木屋,读诗,过起原始的田园村居生活。但是他们毕竟是现代人,在无聊且平淡的日子里,对吃鱼有了非同寻常的发现,他们聊乳汁喂鱼的吃法,荤素意境下牵扯着两个人的欲望。小说到此有了突转,一个避雨的女人过来烤火烘干衣服、饥肠辘辘的时候,他们想到了待客吃鱼,但是对于吃法又表现得欲言又止,小说的节制是直到结尾才破题的,聪明的女人意味深长地戳破老和尚吃鱼的吃法,这种含而不露、先抑后扬的写法总是有看头,小说的情节张力,就是要控制好节奏,有效抑制罪恶的蔓延。

这篇作品的过渡自然,让人印象深刻。比如:“这种吃法的成立,首先得有一个女人,其次女人得有乳汁,最后得能让这个女人献上她的乳汁。”到下一段“鱼开始跃出水面,预示着大雨将至……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淋得湿透的女人前来避雨”。作者的想象空间和自然场景无缝对接,而情节的衔接又严丝合缝,彰显着小说的讲述处在一个老僧入定般的空灵世界,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体验欲罢不能。

《怪谈》其实是用现代的解构来希望破解人类的恐惧和恶魔的故事。小说仿佛陷入一种意识流圈套,但用“怪谈”二字巧妙地避开了“对号入座”,为小说中的恐怖性和残忍性的呈现设置了解脱,使得人们相信这是在阅读一篇小说,而不是选择模仿实施。小说的延宕故事是和时代精神格格不入的,作品展露的人性折磨与碾压,反映的是现代人内心的精神荒诞。作品中的“我”近乎变态的残忍,是精神世界的重压错乱,而非真实的实施,“我”借助向他人讲述来释放心中的恐惧和空虚,最终战胜了心中的恶魔,这是精神胜利法在小小说世界的流露,体现小小说希望通过揭露荒诞来拯救世界的良善呼喊。

现代生活水平的提高,并不意味着丰盈的物质世界就没有危机和紧张感。相反,人类内心的焦躁和不平静,常常在不均衡分布的财富世界存在,这样,需要一种挽救和拯救,而小小说利用“微言大义”实施“渡劫”,完成精神世界的洗礼,破除荒诞和空虚,从而将主题进行了升华。

三篇作品的主题基本趋于一致,那就是关于人类最本质的饮食和内心的欲望。作者自始至终没有说教,而是慢条斯理讲述,加上氛围渲染得当,使人有一种切肤的痛感和希望拯救的希望滋生。

文字:刘帆 编辑:沈汉炎 郭小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