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又开花了,殷红的花瓣如雨点般落在东江纵队纪念馆的灰石阶上。我蹲下身拾起一朵,厚实的花瓣沉甸甸的,像浸过英雄的血。研学队伍的脚步声在晨光中回响,我们跟着讲解员穿过镌刻着“铭记历史”的青铜大门,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展厅里,第一件抓住我视线的是一盏锈迹斑斑的煤油灯。它的玻璃灯罩上半截还透明,下半截却被岁月熏成昏黄,灯芯处残留着焦黑的痕迹。讲解员轻声说,这盏灯曾照亮过1943年最寒冷的冬夜,游击队员就着这点微光绘制行军地图。我凑近细看,玻璃上似乎还映着当年那双专注的眼睛。“他们当时用的地图,就是这样的。”讲解员展开一张复制品,泛黄的纸张上,山脉用褐色标注,河流用蓝色勾勒,每一个地名都写得工工整整。我忽然想到,在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深夜里,握着铅笔的手该多么坚定,才能画出如此清晰的路线。
转过展厅转角,一张黑白照片让我怔在原地。那是年仅十五岁的小战士季万方,过大的军装像口袋般罩在他瘦小的身躯上,赤脚站在泥地里,可他的眼神却像淬过火的钢刀。1938年被俘后,敌人逼他拍假照片丑化游击队,他怒吼“你做梦”!这三个字穿越八十多年的时光,依然震得我手心发麻。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在枪林弹雨中挺直脊梁,而我有时连体育课的800米长跑都想找个借口逃避。窗外的木棉絮飘进展厅,轻轻覆在照片边框上,仿佛要为他单薄的衣衫添一份温暖。
在“文化名人大营救”展区,我驻足良久。1941年香港沦陷,东江纵队像暗夜里的方舟,冒着枪林弹雨营救出800多位文化精英。展柜里陈列着泛黄的良民证、伪装成商贩的粗布衣,还有一本被汗水浸透的《香港街道图》。我忽然想起语文课本里茅盾的《白杨礼赞》——原来那些锦绣文章的背后,曾有一群战士用生命护航。多媒体屏幕上,一位获救文化人的后代正讲述祖辈的经历:“没有东江纵队,就没有我们家族的文脉传承……”
登上纪念馆顶楼的观景台,整座现代东莞城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虎门大桥上车流如金色河流,松山湖科技园的玻璃幕墙将晚霞折射成七彩光华,远处工地的塔吊像巨人的手臂缓缓摆动。我忽然明白,东纵精神从未远去:它藏在实验室里彻夜不熄的灯光里,藏在老师讲解历史时发亮的眼眸中,也藏在我笔尖沙沙的书写声里。临别前,我在留言簿上画下一盏煤油灯,灯焰化作木棉枝条,下面工整写道:“你们守护的星火,已燃成我们头顶的朝阳。”
下山的路上,木棉絮漫天飞舞。我接住一团绒毛,轻轻一吹,它便带着红色的种子飘向远方。
作者:东莞市南城阳光第八小学 五年级 10班 韩铭恩;指导老师:邱名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