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强市·莞香园|李元佳:我的父亲
东莞+ 2025-10-13 19:40:26

藏在揭阳市西北边的棉湖镇,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小时候,我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父母工作忙,我坐在家门槛数着巷口的灯笼,直到第三盏灯笼亮起,才会听见父亲熟悉的脚步声。可每次他进门,像变戏法一样手里总藏着惊喜:可能是巷口阿婆刚煮好的豆仁茶,又可能是各种好吃的小吃。对于我喜欢吃的,父亲总能熟记于心,对于我无理取闹的要求,他也全盘照收。他话不多,对我的爱却像镇口那条绵长的云湖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漫在每一个生活细节里。

上初中前的那个夏天,父亲要教我学骑车。起初我总怕摔,抓着车把浑身僵硬,他就弓着腰扶着车尾,跟着自行车跑前跑后,嘴里不停念叨:“别怕,眼睛看前面,我在呢。”

有次,他故意松了手,我没察觉,骑着车歪歪扭扭走了好远,回头才发现他站在原地笑着擦汗,T恤早就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我学会骑车那天,他还特意去超市买了我喜欢的零食奖励我,看着我自如地骑车转圈,他笑得比谁都开心。

2009年,一向身体素质不大好的我在广州工作时赶上了流感大爆发,高烧到39度多,浑身酸痛得连起床倒杯水都费劲。给家里打电话时,我还强撑着说:“没事,吃点药就好了。”可沙哑的嗓音和止不住的咳嗽,藏不住脆弱。得知医院病床资源紧张,治疗疗程长,母亲在电话那头急得直抹眼泪,父亲却只沉声道:“你别急,我们马上过去。”我愣了愣,忙说:“太远了,不用麻烦。”从棉湖到广州四百多公里,开夜车至少要五个小时,何况他第二天一早还要去上班,我实在不忍心让他折腾。

没想到当晚十一点半,宿舍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我挣扎着开门,就见父亲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父亲的好友陈叔。陈叔还提着个医用出诊箱,他是老家当地有名的医生。“我和你陈叔一起来的。多亏他一直在帮忙。”父亲说。

原来挂了电话,父亲就直奔陈叔家,连口热饭都没顾上吃就开始赶路。陈叔给我量完体温、扎了退烧针。待我稍微清醒舒服一些。“你和单位领导请个假,咱们回家好好治,还能养好身体。”父亲说着就把外套披在我身上,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

后来我才知道,我挂了电话后,父亲就借了朋友的车,直接开车接上陈叔往广州赶,四百多公里的路,他硬是踩着油门没敢多歇,车后座还提前铺好了厚毯子。上车前,父亲坐在驾驶位置,让我靠在后车座上休息,陈叔则在旁边监测我的体温。

凌晨四点多终于到了家乡,父亲直接把车开到陈叔的诊所,给我检查、输液,守在旁边直到我喝下药、体温开始下降,他紧绷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那几天,他和妈妈每天都守在我身边,变着法做我爱吃的潮汕粥,给我煲营养汤,直到彻底痊愈。临回广州前,他还把剩下的草药包好塞进我行李箱,反复叮嘱:“要是再不舒服,就赶紧回家来,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近几年,父亲经历了一场病,明显消瘦了许多,原本硬朗的身板看着单薄了不少,满头黑发也像是被霜染过,白得愈发显眼。工作后,和家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短暂的时间里见到父亲,我都忍不住盯着他看,看他眼角新添的皱纹,吃饭时慢下来的速度,看他择菜时偶尔会认错的菜叶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我多希望时光能慢些走,让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像他当年照顾我一样,陪着他慢慢变老。

父女之间总是有太多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他的爱始终像云湖的水,绵长而温暖,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却把所有的温柔藏在了生活的点滴里。那道光,就像家乡的暖阳,更像跨越千里不灭的灯火,永远照在我心里。

文字:李元佳 编辑:郭小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