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采|东莞市石龙第三中学 李玥曈《我的粤韵之道》
东莞日报教育频道 2025-09-16 16:03:30

炎炎夏日,蝉鸣从巷弄深处的某个角落钻出来,与墙头悄然漫溢的戏曲声缠缠绕绕,揉成了老城区独有的暑日背景音。透过半开的木窗往里望,阿嬷斜倚在藤椅上,膝头靠着个四岁光景的孩子,两代人凑在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前,看得格外入神。电视机屏幕有些模糊,却挡不住那戏腔婉转——虽隔着电流的沙沙声,依旧听得人心头发软。

“阿嬷,这曲子真好听!它叫什么名字呀?”我仰起头,幼嫩的脸上满是好奇,连说话都带着奶气。

阿嬷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蒲扇边缘,沉思了片刻才笑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出戏叫《帝女花》,可是出有名的老戏呢。”她说着,目光又落回电视机里的戏台,蒲扇摇得更慢了,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帝女花》!名字真好听!”我脆生生应着,转身跑到沙发上扯过一条长毛巾,胡乱披在肩上当戏服,又学着电视里旦角的模样,叉着腰喊道:“阿嬷!你听我唱!”话音刚落,便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地模仿起来,调子跑得没了边,自己却觉得格外得意。

阿嬷被我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傻女,这么扯着嗓子唱,小心伤了喉咙。来,听阿嬷唱。”说着,她清了清嗓子,用带着乡音的戏腔唱起来:“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那时的我,哪里懂歌词里藏的悲欢,只觉得阿嬷的声音柔得像云,绕着耳朵不肯走。就在那一句戏腔里,一颗喜爱粤剧的种子,悄悄落在了心里,慢慢发了芽。

又一个暑假来临,夏日的蝉鸣依旧热闹,只是当年懵懂的孩子,脸上多了几分探寻的模样。路过社区的粤剧社时,我忍不住扒着门框往里瞧——里面坐满了穿戏服的大哥哥、大姐姐,见我探头探脑,他们笑着招手:“小妹妹,快进来呀!”身后的妈妈轻轻推了推我的后背:“喜欢就进去看看,别害羞。”

我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走进曲艺室。小小的身影站在满是锣鼓声的房间里,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这时,一位穿着素色旗袍的老师走了过来,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小不点,以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学粤剧呀?”

“要!”我用力点头,话音刚落,高兴得原地跳了起来,连攥着衣角的手都松开了。

“第一节课,咱们先学基本功——台步。”老师站在排练厅中央,声音清亮。她走到我面前,放慢动作示范:“先把脚尖踮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像踩在云上面一样轻。”说着,她的脚步缓缓移动,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真的像电视里的仙子飘着走。这是我那时最真切的想法,眼睛都看直了。

可真到自己学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刚踮起脚尖没走两步,我就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板上。膝盖有些疼,我咬着嘴唇想忍回去,却见老师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耐心地说:“小不点别怕,咱们慢慢来。你看,先把重心放稳,脚尖再抬一点……”她一边说,一边握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点点找感觉。不知练了多久,原本生疏的脚步渐渐连贯起来,再走台步时,竟也有了几分轻盈的模样。那一刻,心底对粤剧的喜欢,又多了几分踏实的分量。

后来,老师又教我们练兰花指——指尖要捏得拢,指节要绷得直;教我们练“顺风旗”身段——手臂要抬得平,腰背要挺得直。日子一天天过,戏服的水袖被我甩了又甩,锣鼓的节奏听了又听,当年的小不点,也渐渐长成了师妹们口中的“师姐”,站上戏台的次数越来越多,演过的剧目也堆成了摞。

直到那一天,老师把一本崭新的剧本递到我手里,封面上赫然写着“《帝女花》”三个大字。我捧着剧本,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忽然忍不住轻声唱了起来:“落花满天蔽月光……”这一次,我的唱腔不再生涩,圆润的调子裹着情感,竟与多年前阿嬷在藤椅上哼的那句,悄悄重合在了一起。

登台那天,我穿着绣满繁花的戏服,与搭档并肩站在聚光灯下。锣鼓声起,我迈出熟悉的台步,抬手比出标准的兰花指,一字一句唱着那些刻在心里的戏词。水袖翻飞间,我忽然懂了——所谓粤韵之道,从来不是简单的唱念做打,是阿嬷膝头那一句温柔的哼唱,是老师手把手教的每一个台步,是岁月里代代相传的腔调,更是藏在戏词里的悲欢与传承。

如今再想起粤剧,耳边依旧会响起“落花满天蔽月光”的调子,它像一枚印记,深深刻在我的心底。粤韵是我们的文化根脉,作为新时代的青年,能学它、唱它、传它,是何其幸运的事。这份幸运,我想我会一直珍藏下去。

作者:东莞市石龙第三中学初二2班李玥曈;指导老师:邓文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