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似薄纱轻笼山间,红薯藤蔓上缀着的露珠,凝着湿润的光,莹润透亮。我蹲在田埂上,看爷爷佝偻的背影,在地里一下下,和泥土低语。
那是去年深秋的清晨,我与爷爷在后山红薯地,有了场特殊的约定。
“三、二、一,开始!”我话音刚落,便急不可耐抄起小铁锹,专挑隆起的土包。那里的红薯,该是又大又好挖。可爷爷,却径直走向田垄的裂缝处。那些细如发丝的地缝,半片红薯叶都寻不见,哪像是能挖出红薯的地方。
“爷爷您傻吗?”我忍不住嘟囔。爷爷半跪在泥地,手上满是黑泥,也不答,只是专注地扒拉着土。我没等得及看他的结果,摇摇头,叹口气,又埋头挖自己的红薯。
日头爬到头顶时,我的竹箩里,堆着十几个肥硕的红薯,爷爷的布兜,却塞满巴掌大的“小不点儿”。毫无疑问我赢了比赛。
“烤红薯喽!”爷爷的叫嚷,随炊烟一同升起。我迫不及待拿起自己的“战利品”,剥开皮,咬下一口,尝到的却只是寡淡的淀粉味。爷爷递来的红薯,一入口,齿间却炸开蜜糖般的甘甜。真不可思议,地缝里的“小不点儿”,竟比“大块头”美味得多。
爷爷拨弄着火堆里的红薯,对我说:“地缝里钻出来的红薯苗,裂缝里的石头磨砺它们的根,日头晒不透的甜,都沁在里头了。”
暮色中,红薯腾起白气,清香弥散。那些我曾轻视的裂缝,像大地的掌纹,蜿蜒伸展。我忽然明白:为不入地缝而逃避于松软土层的红薯,内里终是寡淡;夹缝里求生的红薯,在裂缝中磨砺出根,酿出了甘甜。人生何尝不是?贪恋脚下的坦途,终会陷入风景的泥潭;而奋力于裂缝中生存的生命,将在黑暗与艰苦中磨砺意志,把嶙峋的黑暗走成星辰璀璨的银河。
火堆的火渐熄时,山风卷起满地薯叶。原来最深长的甜,藏在最狰狞的裂缝里;最辽阔的风景,属于把裂缝走成坦途的人。
暮色里的红薯地温柔起伏,藏着的,比看上去,有意思得多。
作者:东莞市长安镇实验中学初三2班 熊翔;指导老师:吴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