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采|东莞市大岭山金钥匙学校 曹嘉凝《于苦难里耕出希望——读《活着》与现实里的“福贵”》
东莞日报教育频道 2025-08-29 19:48:57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人的看法。

——题记

暮色里的田埂泛着土黄,老人佝偻的脊背与老牛的脊背叠在一起,像两块被岁月磨亮的黑炭。犁铧插进泥土的瞬间,古板的田地被翻出层层新浪,哗哗声里,两个垂暮的生命正把日子一寸寸往明天耕——这是《活着》里最戳我的画面,也是福贵一生的注脚。

余华笔下的福贵,本该是握着算盘、披着绸缎的富家少爷,却被赌博的瘾头拽进泥沼。骰子掷出的瞬间,万贯家产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福贵”这个名字,从此只剩“福”的空壳、“贵”的泡影。他亲手拆了自己的家,可家人的手却始终没松开:妻子家珍依旧端着热粥等他回家,爹娘虽气到发抖,却没说过一句“赶他走”的话。

可命运偏要把“舍不得”撕得粉碎。输光家产没几天,父亲在村口粪缸旁摔了一跤,就再没站起来;母亲卧病在床,福贵揣着仅有的碎银去城里请郎中,却被抓了壮丁,扛着大炮在战场上熬了两年。等他拖着破鞋奔回家,母亲早已埋进了后山的土坡,女儿凤霞见了他只敢比划手势——高烧烧哑了她的喉咙,也烧断了福贵最后一点念想。

苦难从不是单独降临的。儿子有庆背着书包跑向学校时,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给县长夫人献血,被抽干了最后一口气;女儿凤霞穿着红棉袄嫁人的时候,也没料到,生孩子的医院,竟是弟弟离去的地方。福贵站在太平间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手攥得指甲嵌进肉里——他的妻、他的儿、他的女,都在这扇门后没了温度。到最后,连女婿二喜、外孙苦根也走了,偌大的家里,只剩福贵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堂屋。

可福贵没垮。他把家人的照片仔细收在布包里,每天下地前摸一摸,就像还能听见他们说话。他总坐在田埂上念叨:“鸡长大了变成鹅,鹅长大了变成羊,羊长大了变成牛”,眼里闪着光,仿佛下一秒,日子就能真的好起来。苦根走后的第二年,福贵攥着攒了许久的钱去买牛,看见集市角落一头老牛快被饿死,心一软就买了下来——他给老牛也取名“福贵”,从此田埂上多了两个“福贵”,一个牵着绳,一个甩着尾,把孤独的日子走得有了声响。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人的看法。”旁人提起福贵,总说他是“苦命人”,可福贵自己不这么想。他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会笑着说:“我比家珍多活了这些年,比有庆、凤霞都长命,死后不用惦记谁,多好。”在他心里,失去亲人是痛,但活着能记得他们,就是幸运;成了穷人是苦,但能亲手耕出一亩地,就是盼头。他说:“只要人在,明年地里总能长出庄稼,”这份对生活的信,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他自己从泥土里刨出来的。

这本书里,藏的不只是福贵的一生,还有中国六十年的风风雨雨。就像饥荒年月,地里长不出庄稼,福贵攥着最后一把米,先给娘和凤霞熬粥喝,自己啃着树皮不肯松口;动荡时期,他守着破屋,把家人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说“日子再乱,家不能乱”。所有灾难都压在他肩上,可他没放下手里的犁——活着,对他来说不是“熬”,是“扛”,是明知日子苦,还愿意为了明天再耕一亩地、再煮一碗粥。他的人生窄得像手掌,只能握住一根牛绳;却又宽得像大地,能装下所有的苦难与希望。

今年暑假回老家,我才真的懂了“福贵”不是书里的人。那天一大早,我们去医院看姑父,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姑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抹眼泪,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姑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胸口裹着厚厚的纱布,呼吸时肩膀微微发抖。姑姑说,姑父这两年就没顺过:前两年因为养殖赔了钱,突发脑出血,左腿从此没了知觉;今年先是从大车上摔下来磕破了头,接着胳膊被机器绞伤缝了十几针,现在又摔断了肋骨,肺里积了水。

“我劝他别干了,他偏不听。”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二娃还在上小学,大儿在大学里要交学费,我身体不好,爹妈也得靠他……”我看着姑父,他听见我们说话,想咧嘴笑一笑,却因为疼皱紧了眉头。他的左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泛白——那是支撑着一个家的手,哪怕已经伤痕累累,也没松开过。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福贵,想起他牵着老牛下地的样子——姑父不就是现实里的“福贵”吗?都是被苦难压着,却还想着“再扛一天”的人。

老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福贵是,姑父是,生活里那些咬着牙往前走的人都是。可我也记得,福贵的田埂上,最后长出了新苗;姑父的病房窗外,也有阳光照进来。就像天黑的时候总会有星星,苦难里也藏着希望——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愿意往前走,就一定能在前面找到光。

原来每一个“福贵”的脚下,都踩着希望的泥土。他们在苦难里耕过的田、扛过的苦,终会变成日子里的甜,让希望在泥土里生根,在岁月里长青。

作者:东莞市大岭山金钥匙学校 初三 1班 曹嘉凝;指导老师:刘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