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生|东莞市南城阳光第七小学 洪子轩《秋雨识墨柔》
东莞日报教育频道 2025-06-18 16:36:18

深秋细雨裹清愁,风却吹散离愁。我在屋檐下,檐角铜铃响个不停,被离愁撞响的吧。雨落在手中砚台上。我仰望着空中的细雨,忽然想起老先生曾说:“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我本该三年前就懂的,奈何“少年不识愁滋味”,有些事,就像这雨水,落下,便再也收不回。

三年前,也是这般秋,那时的雨还没夹杂清愁。我在巷子里狂奔,青石板上的积水溅湿裤脚。转角处突然撞到个青布长衫的身影,他怀里的书哗啦散落一地。“可有大碍?”那老先生来扶我。“对不起!”哽在我喉间,我见他满手皱纹,便飞似地跑开了,只留下他一人在那捡书,他拾书时小指正微微颤抖。我快速冲进街角茶铺避雨,檐下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我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见那青布长衫的身影正穿过雨幕缓缓而来,布鞋踏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莫非来兴师问罪?”我暗惊,只故作无视,侧目他处。他竟佯作无事,径自在前桌展纸挥毫。我缩在后排偷瞄他研墨运笔,看浓墨在纸上晕开层层涟漪。忽然,他抬头唤来两盏凉茶,将青瓷杯推到我面前。“给你的。”他笑道,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我笑他不点杯奶茶,嫌这茶又苦又涩,但还是喝完了,又把他的那杯也一饮而尽。见他衣衫略显寒酸,我心中生出几分轻视,趁其不备,袖手一挥,墨砚倾覆,纸上佳作毁于一旦,砚台破裂。我慌忙起身,逃遁归家。

次日巷口,青衫老者温声相唤:“小友可愿习字否?”我正为功课而恼,见他悠然取出毛笔,便夺过扔进河心,惊飞白鹭。“无妨,无妨。”老先生依旧笑道。案头那方昨日被我怒砸的砚台,此刻竟被金漆细细描过裂痕。“砚有缝隙,阳光才照得进来。”老先生说道,递过一支新笔。我抓起新笔就在宣纸上乱涂,歪歪扭扭题“天下第一”,尽糟蹋了好纸。“笔要虚握,留三分余地,好比待人。”老先生说道,我嫌他啰嗦。待到纸写尽后,我便弃笔扬长而去。

夕阳西沉。不禁回头时,听见老人喃喃自语:“无妨,王圣书也曾废纸万千。”

听巷尾的老人们说,他总在茶摊边教孩童识字,日子过得闲适。

我便对小伙伴们说:“别找那老头了,看他破砚台都不换新的,沾上穷酸气可不好!”

没几天,我又去找老先生。躲在墙角偷看时,他正专注地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荡漾。被发现后,他一手继续写字,一手抓糖给我。“来得巧。”他指着案上墨迹未干的《千字文》说,“刚抄的。”我瞥见“墨悲丝染”的字样,撇嘴道:“还手抄啊,电子书多方便。”他却只是笑笑。我又嫌他那糖粘牙,不好吃。

“随我习半阕词罢。”他说道,边在纸书墨。“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看他写,觉得怪有趣。“此乃上阕。”老先生说。“下阕呢?”我不禁问他。“明日且谈吧。”他说。“不早了,请归。”我点点头。残阳斜照,那砚台泛着光,恍若先生未尽的期许。

我回到家,把存了半年的存钱罐砸了,打算给老先生买个新砚台,明天再送去。

一早,我穿过小巷,只听巷尾的老奶奶说:“那老先生,听说是因为救落水的花童,老病犯了,儿子接走了。”我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我看看手中的砚台,跑去了茶摊。

我点了一杯他常喝的凉茶,坐在那个熟悉的角落。桌上有几道他留下的墨痕。茶入喉的瞬间,我愣住了——那记忆中又苦又涩的味道,此刻竟带着回甘。我忽然明白:不是茶苦,是当年那个不懂滋味的自己。他总说“苦尽甘来”,如今才懂得其中真意。茶杯见底时,我摸出兜里那颗化了一半的糖,像那些错过的时光。风吹过,撞响了檐角铜铃。

后来我查了电脑,终于知道词的下阕:“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冲出回忆,又是深秋。若我早知当初一句“对不起”能解千结,若我早能读懂墨色里藏尽的温柔。奈何年少轻狂,总将傲骨碾碎柔肠。若我早知,或许世间就不会少个懂古籍的痴人,多个悔青肠的少年。

终于懂了“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识尽愁滋味”,那教我识愁的书生,却已成愁。若我他日多一分宽厚,今朝便少一寸离愁,可惜人心如水,覆去难收。铜铃响,雨中砚台盛满迟悟的温柔。

忽然明白他为何总爱说“墨悲丝染”——最痛的从不是墨染了清水,而是清水终于成了墨,却再找不到那滴最初的颜色。若早知友善可化霜雪,先生眉间应带笑岁月不染眉。

作者:东莞市南城阳光第七小学 六年级 4班 洪子轩;指导老师: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