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不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直面历史的伤疤后,敢于从此刻迈出自己的步伐,写下孤芳的诗篇。
海风夹杂着木槿的香气,在基因中氤氲开来。佝偻的浅紫色的背影撞进我取景框时,我一时愣怔,在广渺的大海银滩前,有许多女孩面朝大海,向着暖阳花开,而她…望望海浪翻卷着礁石,如被大海摧折的木槿花…这一句不由从脑海中涌现。
她捻着一枝在晨露中闪烁珠光艳红的花从我身旁经过。宽大的袖管中滑落出钱包与其夹层中一张泛黄的旧照。
是一张普通的全家福:照片上女人却好像被旁边的男人与孩子用他们扬出的笑脸作为树枝缠绕在她身上汲取了快乐的养料。将照片递出去的瞬间,一只枯槁的手却抚开了,一滴泪从她的手背滑落。不等我说什么,阿婆布满茧子的手却有些冒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可以在这儿帮我拍张照吗?"她那苍老沙哑的声音踌躇地寻问。似乎是怕我拒绝,她从自己的衣兜从外掏出一叠皱巴巴的五毛一块或五块大小不等的面值作势想塞到我手里。我连忙拒绝并应下她的请求。她好像笑了,在阳光下急瞬而逝。
老式诺基亚的镜头里,光线有些昏暗,飘忽不定,阿婆的背也总是缩成一团,像一只在岸上脱离水的虾米。可那被岁月刻在身上冷色调的故事却能穿透镜头。在数十次尝试对光失败后,我脸上堆满了歉意正当向阿婆开口道歉时一个电话却打来了,屏幕上"当家的"三个字明夹闪烁。"阿婆,这是你的电话"我将诺基亚递给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在好似索命的符咒间接通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铺头盖脸的谩骂向海浪风暴一般席卷着阿婆。"死老婆子,你去哪了?我和儿子在家都要饿死了,还不滚回来做饭?我告诉你,要是你走了就别想再回来了,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要不是生了儿子…我不忍听下去,却只阿婆在电话前挺直了一直佝偻的脊背,平和却一字一顿地向那头说道:″我为这个家奉献了三十余年的光阴,现在只想找回自己,以后也不要打来了。"话毕,她挂断了电话。
"阿婆…我不是故意听到的…"没等我的道歉说完阿婆却半是悲凉半是笑的看着刚刚拍下的照片。她说,人老了也不好看了,但我这弯了几十年的背终于挺起来了,真好。我也是做了会我下意识地想向朋友取拍立得,朋友也福至心灵般默默递了过来。相纸盒里仅剩的富士胶片正泛着珍珠色的微光。"阿婆我重新给你拍一张吧,绝对出片"。我向她发出邀情,阿婆愣怔了一会颇为欣喜地答应了。
阿婆整理衣襟的姿势让我心惊——她将常年裹着的灰头巾猛然扯下,银白鬈发竟如浪花在风中舒展。发丝银爪飞舞,它们并不规整甚至是凌乱的但它们却像冲脱禁锢枷锁,快门按下的瞬间,我仿佛看到阿婆张开了双臂,在狂风骤雨中像一只灰白色的海鸥,义无反顾地去寻找天际边的自由。是的海鸥从来都是孕育于天空,自由才是它真正的底色。她忽然从我手里接过这两张相片,两张照片像跨越了50年时光的她与自己的对望。终末她将泛黄的老照片轻轻放在礁石上,任涨潮的海水漫过相片中丈夫的脸,又将相片撕好,得粉碎。"等了半辈子才发现,原来我自己有脚。"阿婆的声音在海浪回响。
返程大巴启动时,我回头望见阿婆仍站在浪花飞溅的礁石上。她的银发与海天相接处的云霞融成一片,像朵终于挣脱土壤的在天边肆意晕染着鲜丽的木瑾,这一刻我听见生命破土的声音。她在盛开,面朝着大海暖阳展开属于她的新诗篇。
作者:东莞市石龙第二中学 初二 12班 熊翊乔;指导老师:尹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