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刺目的光线穿透窗户,在摊开的模拟试卷上洒下一片滚烫,烫出了焦黄色的痕迹。我捏着成绩单,像只受伤的小兽,瑟缩在书桌前。目光触及成绩单上那折线图,成绩如断崖般急转直下,那下滑的轨迹,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每一下扭动都散发着冰冷的恶意,狠狠噬咬着我的心。母亲推门时带进一缕艾草香,我慌忙把揉皱的纸团踢进床底——那里已经积了七个同样的纸团,每个都写着"放弃"。
"端午登高祛晦气。"母亲将登山杖横在我试卷上,杖身缠着褪色的红布条,那是去年她膝盖手术时我系上去的。我盯着她微跛的右腿刚要反驳,她已利落地将水杯、2B铅笔等一起塞进背包。
来到银屏山下,母亲避开游人如织的柏油路,拐进一条青苔斑驳的小径。缕缕晨光雾气将散未散,晨露已沾湿裤脚。石缝间窜出的蕨草扫过小腿,像无数双拉扯的手。"当年外婆带我上山砍柴,可比这陡多了。"她突然开口,声音随山风忽近忽远,"骡马都跪着走的路,她背着柴火还能唱山歌,我咬着牙也跟着你外婆一起走。"
我的喘息渐渐粗重如破旧风箱,抬头望见母亲微倾的背影。手术疤痕在她膝弯若隐若现,却不妨碍她踏着独特的韵律:伤腿先探虚实,好腿随即稳稳夯入石缝,登山杖每次点地都绽开一朵泥花。这让我想起初三开学那天,她撑着这副拐杖站在校门口,把我的新课本绑上红绸带。
"看!望夫石!"她忽然转身,杖尖挑起一缕晨光。赭色岩壁上果然嵌着人形轮廓,只是那分明是普通的风蚀痕迹。我噗嗤笑出声,她已继续向上:"东坡亭就在前面,据说石桌下还藏着酒坛......"这些真假参半的传说像串在登山杖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牵着我往上攀。
当撞开最后一片云海时,我踉跄着扑进满山松涛。母亲靠在观景台栏杆上,鬓角白发与云絮难分彼此。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包取出粽子时,温热的粽叶贴上掌心,糯米里裹着的咸蛋黄像轮小太阳。递来水杯,壶身上贴着"中考加油"的便签——那是她今早偷偷贴的。我突然明白:她带我走这条最难的路,是要我知道,崎岖过后自有辽阔。
云层裂开的瞬间,我忽然看清母亲这一路的深意——她跛着腿也要走最难的路,是想让我看见伤疤里也能长出翅膀。下山时我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登山杖的叩击声变成某种笃定的节拍。经过母亲所说的"望夫石"时,我终于看清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岩石,而现在它成了穿越迷雾的航标。
此刻我终于懂得这一路的深意,这世上最珍贵的引路人,从来不会替你走完荆棘路,而是要你充满自信的力量便可以健步如飞。
作者:东莞市黄江育英初级中学 初二 2班 宗紫涵;指导老师:阳永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