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从北京来,来探望我和我的母亲。
我领着表妹转入莞城古街里。青石板沁着腊月的水汽,老榕树的根须垂落如帘,穿堂风掠过骑楼的窗棂,卷来一浪浪油香糖甜。不知不觉,露水已湿衣襟,表妹脸上氤氲着朝气蒸腾的清新,呼吸间,已沾染鼻尖。
街上四处的炊火起,清烟笼罩人群,街上已渐渐挤满食客。
红漆斑驳的板凳还没有坐热乎,阿叔的铜勺已探进了瓦锅。琥珀色的烧鹅油花在汤面起舞。而濑粉似银线沉浮,鹅皮脆的像裂冰,肉却嫩的可以吮出汁水。阿伯舀了勺酸梅酱扣在碟边:“阿妹,先饮碗汤暖暖肠。”他笑出缺了半边的牙,煤炉的火星在他围裙上跳,铺子铜钩钩着着的油光闪亮的烧鹅,和他脸上沁出的点点汗珠相映相趣。表妹在唆粉,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送来清风的赞歌。
日影西斜,草木葳蕤间渐生阴翳,我们坐在清幽中,看着阿婆做糖不甩。
糯米团在竹匾里似婴儿般撒娇翻滚,裹成雪球。阿婆十指翻飞,把糖浆扯出金丝千缕。她将散发着兰花香气的糖不甩盛在荷叶上,碎花生与花瓣散落含苞欲放间,如满天星斗。
阿婆把它递给表妹,表妹小口咬着糖不甩,糖丝缠唇,心中已是甜蜜的说不出口。吃完后还抿着嘴,仿佛还在回味那置身花海般的甜香。
正欲离开,阿婆突然叫住表妹,从怀里仔细翻找,掏出了那小袋炒芝麻,郑郑重重交给表妹:“交给你阿妈,她呀,最爱我炒的芝麻。”原来,几十年前的两个如花少女,也在共同守着这方金丝翻滚的糖锅,只是岁月让一个姑娘远嫁北国,而另一个姑娘守着铜勺熬白了头。
又是清风,吹起阿婆的银发,夕阳从发丝间滑过,留下未被岁月消磨的思念。
暮色漫过麻石巷时,肠粉小铺的盖笼正吐云吹雾,在头顶上凝结成用闹腾腾的热情。阿伯的铜板在菜上欢快地旋转,浇上米汤如白绢垂挂,最后散上葱莱虾仁落作工笔。半响,热气飘香的肠粉便上桌。表妹学着我用竹筷刮开层层肠粉肠,耗油渗入褶皱,竟像撕开层层信笺。“怎么样,老伯做的厚道不?”我们点点头,与老伯会然一笑。
一位大叔忽然拿着一盫鼓油转过身,道:“后生仔,如点鼓油才对味乜。”他手上戴的檀木珠随动而作响,恍惚看见古时茶楼里教人叹早茶的老行尊。
华灯初上,表妹衣肩粘了糖丝,鬓角凝着鹅油香。古巷深处传来南音咿呀,炊烟与暮霭在骑楼间缠绵。她忽然说:“这卷子像块老陈皮,越熬越有味。我笑着指给她看阿婆前的风鸡,月光正顺着用腊味滴落:在青石瓦上积成小小的,银亮的糖,淌成一条五彩斑斓的河........
作者:东莞市长安镇实验中学 初三 14班 顾朗宁;指导老师:王晓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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