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我总爱坐在老榕树的根须上,看阳光穿过新叶在麻石板上绣出碎金花纹。这是莞城骑楼下最寻常的早晨,卖竹升面的阿伯推着木轮车吱呀呀碾过青石板,烧鹅铺的玻璃橱窗凝着琥珀色的油珠,远处玉兰大剧院的流线型穹顶正被朝霞染成粉橘色。这座城市像一卷缓缓展开的双面绣,正面是荔枝红与莞草青织就的千年文脉,背面流转着科技蓝与创新金的现代光芒。
去年暑假,我跟随学校"非遗寻踪"小组探访了茶山镇南社古村。明清古宅的镬耳山墙如波浪起伏,青砖墙缝里探出几茎倔强的狗尾草。在谢氏大宗祠前,八十岁的谢阿公握着我们的手演示莞草编织,干枯的手指在翠绿草茎间翻飞,编出活灵活现的草蜢与花篮。"以前家家户户都会这门手艺,东莞的莞草席可是贡品呢。"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彩,仿佛看见百年前满载莞草的乌篷船顺寒溪河而下,驶向浩瀚大海。如今,这项古老技艺化作创意灯具走进米兰设计周,在异国的展台上讲述着东方的故事。
每个东莞孩子的记忆里都住着一碗烧鹅濑粉。上周表哥从北京来访,我带他钻进振华路的巷子深处。老字号云吞面店里,琥珀色的烧鹅皮脆得能听见裂响,濑粉在浓白汤底若隐若现。老板明叔边剁烧鹅边念叨:"我家烧鹅柴火改用荔枝木,你闻闻这果木香!"表哥咬下鹅腿的瞬间,油花在嘴角绽放,他含混不清地说:"这和全聚德烤鸭是两种江湖。"此刻,隔壁桌的德国工程师正用筷子与云吞搏斗,墙上的全息投影展示着东莞腊肠如何跨越重洋,成为旧金山唐人街玻璃罐里的乡愁。
一个周末去松山湖骑行时,我遇见了奇妙的“时空交错”。湖水倒映着华为欧洲小镇的尖顶城堡,天鹅掠过水面时,惊散了散裂中子源装置的银色倒影。我的自行车铃铛与无人驾驶测试车的提示音此起彼伏,穿汉服拍照的小姐姐与穿实验服的研究员在湖畔擦肩而过。妈妈告诉我,她小时候这里还是荔枝林,如今地下120米处,世界上最精密的中子正在穿透新型航空材料。傍晚经过龙舟观景台时,看见研发中心的博士们正在练习划龙舟,鼓点击碎了湖面的晚霞。
当暮色染蓝东莞大道的天际线时,国贸中心的玻璃幕墙亮起星河,而西城楼广场的粤剧票友刚好唱到"彩云追月"的尾音。这座城市从不同时区的睡梦中苏醒,长安镇的模具在晨光里成型,虎门港的集装箱正被纽约的朝阳接住,厚街家具厂的檀木香飘进巴黎的夜色。每次站在莞太路天桥上看车河流动,总觉得这座城市像棵古榕树,气根垂落处便萌发新芽,在传统与现代的土壤里长成连绵的森林。
作者:东莞市长安雅正学校 初三 4班 许文权;指导老师:赖欢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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