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DAKYAM继续寻求全面突破，拍摄推出“共和克隆”联名系列概念短片
回顾人类文明发展史，我们总是能够从最为需要的“衣食住行”中，直观窥探每个时代的发展变迁过程。其中，衣服除了保有遮体避寒的基本属性，更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意义。“人靠衣装”，一个人的惯常衣着，往往折射着他的社会身份、生活水平、性格特质。
对于一座城市而言，“服装”其实也是一张闪亮多彩的潮流名片，无声诉说着城市的社会气质和文化底蕴。在东莞这座朝气蓬勃的“双万”之城，年轻群体数量众多、规模庞大，充分引领着东莞潮流文化的发展趋势。本期“潮涌莞邑”专题，让我们把目光聚焦于一家由东莞本地年轻人创办的本土服装潮牌。
广义而言，以服饰为核心的潮牌，被认为普遍具备“强调原创、符号化、规模小、跨界频繁、品类相对单一、创始人个人特征明显”等特点。近年来，受外来文化启发和本土文化发展影响，东莞萌生出了一批具有先锋气息的原创潮牌，创始于2006年的潮牌DAKYAM（达人）便属于最早一批的东莞潮牌，目前其淘宝店铺拥有近50万粉丝订阅量，已经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本土原创潮牌。
DAKYAM的品牌创始人，是一位来自石龙的青年袁锡涛。身处石龙这片东莞服装批发市场的发祥地，阿涛在年幼时期便接触着潮流与时尚的现实启蒙。多年来，石龙的服装产业流转变迁，改变了很多事物，也影响了很多人，阿涛的潮牌创业故事就在这片土地展开……
▲DAKYAM的品牌创始人袁锡涛（左），多年来仍保持着对服装设计的热情和纯粹
本土孕育热情 因热爱而专业
2006年的阿涛，还是一个稚气未脱、想法天马行空的高中少年。对于他来说，最初接触到潮流的地方便是当年热闹非凡的东莞服装胜地——沙头角。
2000年前后，网络并不发达，网购更是没有兴起，石龙的沙头角便是当时东莞年轻人的“购物天堂”。穿梭在沙头角的街头巷尾，琳琅满目的服饰商品映入眼帘，想要逛完每一家服装店，必需要花费许多个闲暇的午后。阿涛会在放学后和好友相约在此，看看有什么最近新出的新款衣服，其中不乏从香港流传过来的最新潮流款式。
追逐潮流是年轻人的天性，可是同一件衣服穿的人多了，又缺少了个性。大家都在沙头角买衣服，走在街上就很容易跟别人撞衫，阿涛觉得这难免有些尴尬。于是17岁的他突发奇想，与自己的朋友商量：“不然，我们自己画一些衣服穿吧？”
当时，受到美国潮牌文化影响，阿涛觉得T恤上可以印制一些简单的logo和图片，彰显自己的态度和个性。家里并没有人做服装生意，自己对服装设计和制作也是一窍不通，最初，阿涛只是凭着自己的满腔热情不断摸索，研究借鉴成熟品牌的设计、自学专业的绘图软件、上网观看印刷工艺视频、再去找店铺做热转印……就是这样的模式，几个高中生一起合作，终于制作出了一件印有专属于他们的“DAKYAM”英文字样T恤衫，这令阿涛感到兴奋不已——而今回看，DAKYAM这个品牌，此时已经正式成立。
▲DAKYAM创立于2006年11月，品牌名称由“达人”的粤语发音而来
进入大学，阿涛并没有选择服装设计专业，但他对于服装的热情探索从未停止。除了在网上开设DAKYAM品牌淘宝店，他还与朋友开了一家咖啡馆，同时将DAKYAM的实体服装放置于咖啡馆一隅，希望“客人在喝杯咖啡的时间，也会被墙上独特的T恤吸引”。
但是很快，阿涛便发现这是不现实的：“你专心做咖啡的时候，就会忽略了衣服，因为当时其实人手很少，几乎是没有，都是自己单打独斗，所以根本兼顾不来。”紧接着，阿涛迅速做出了关掉咖啡馆的决定，全身心地投入到服装设计和生产的学习中。
机缘巧合之下，大学毕业后的阿涛，进入了一家朋友的服装公司工作。白天，他负责公司的生产工作，继续学习如何稳定生产进度、确保生产质量，夜晚，他独自前往夜校，学习服装设计相关的专业知识技能，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年。
这几年的沉淀和历练，让阿涛更加坚定了热爱所在，也更加充满了发展自己原创品牌的信心和底气。离开这家公司后，阿涛决心要做好自己的品牌，服装设计也从原来的兴趣爱好，转变为他愿意为之投身奋斗的事业——潮牌DAKYAM，正式迈入快车道。
▲2019年，DAKYAM推出“A WILD TEENAGE DREAM NEVER DIE”系列，极具品牌代表性
本土集结力量 因探索而发展
谈到潮牌、服装、时尚，大多数人立刻想到的地方，不外乎就是香港、台湾以及“北上广”（北京、上海、广州），东莞在潮流文化圈中的存在感，事实上并不高。
阿涛认为，相较于这些潮流服装产业蓬勃发展的城市，东莞的潮牌仍处于萌芽阶段，要寻求个体更大的发展，结出更丰硕的果实，就必须要改善潮流文化环境的土壤和气候。“上海、北京，有很多原创品牌固定的服装展览，但东莞的潮牌体量太小，很难被看到，所以我们就想，要不自己做一个展览？”
有了新想法之后，阿涛又再次大胆地将之付诸实践。他通过认识的圈内朋友搭线，联系到了其他三个来自东莞本土的服装潮牌VERMICELLI、SUPERTOFU及Utopian Pawn Shop，大家一起合作，在2016年底，开办了第一场属于东莞潮牌的品牌联展“暗地莞”（UNDERGUAN UNION HOOD），希望通过联展展出各个品牌的原创产品，让外界更加了解他们这些年来积累的成果和转变，也为消费者提供一个与设计师、与产品面对面交流的平台。
▲2016年，东莞本地潮牌联展“暗地莞”首次举办，便吸引众多潮流爱好者参与其中
东莞之外，几家本地潮牌还在网上联系了许多来自广州、深圳等珠三角地区同样做服装品牌的陌生朋友，邀请他们前来观展。本来他们还在担心到场者寥寥无几，但出乎意料的是，整体反响竟是超乎想象的热烈。“我还记得当时是下午一点半开始，一点的时候透过门缝往外看，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等，我们很开心，发现原来东莞还是有着很不错的潮流文化氛围。”
第一届“暗地莞”联展，阿涛在品牌展示中继续突破，呈现了“石龙城寨”的概念——以昔日石龙中山路的裁缝店为原型，布置自己的品牌展区。一方面，是因为他回想起石龙曾经辉煌的服装业历史，希望以老裁缝店面的形式将它重现出来。另一方面是他想告诉大家，虽然自己很年轻，但是像旧时的老裁缝一样，同样是具备服装设计制作专业性的。同时，阿涛还以石龙举重文化为灵感，推出了“石龙城寨”系列T恤衫，将石龙举重元素融入新潮的现代设计中，彻底地完成了一次传统文化与现代潮流文化的精彩碰撞。
▲“达人服装公司”系列融入石龙举重文化元素，主打“石龙城寨”的设计概念
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想法，促成了一次隐藏在“地下”的同行朋友们的见面，在接下来的几年，阿涛这一帮年轻的原创品牌创始人们继续坚持推动“暗地莞”品牌联展的落地。从2017至2019年，每年“暗地莞”都会结合不同的主题或概念，吸引着追逐潮流时尚的年轻人前来观摩，如今已经成为本地小有影响力的潮牌展览，充实着东莞的城市潮流文化版图。
阿涛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和探索看似任性随机、毫无章法，全凭内心直觉驱使，但实际上正是这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纯粹，才让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开花结果。
本土潮流萌芽 因文化而久远
“暗地莞”品牌联展，在2019年宣告终结，但是以阿涛为代表的潮牌主理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时尚理念和态度有效传递，在许多东莞年轻人心中埋下了种子，而今可以看到的东莞本土原创潮牌，很多便是在这段时期诞生的。
然而单纯依靠喜好的选择并没有足够后劲，有些品牌如昙花一现，还没在本地站稳脚跟，很快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究其原因，阿涛表达了他的看法：
一是因为许多品牌创始人缺少真正的热爱。阿涛直言，成立一个服装品牌其实是一个准入门槛比较低的事情，或许依靠一时的运气也可以获得不菲的收入，但是要想真正推动品牌的长远发展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所以如果仅仅怀着功利的目的，而缺少对设计、服装真正的热爱，是很难将这番事业坚持下去的。
▲阿涛享受主理品牌的过程，从产品质量把控到宣传照拍摄，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第二个更为关键的原因，则是因为品牌本身文化内核的缺失。阿涛表示，自己做原创品牌的初衷是为了创造一件与众不同的、具有个性的衣服，在设计中尤为注重对文化理念的表达。但是一些自诩为“国潮”的品牌、电商却忽视了这一点，一味想着如何打造一件“爆款”衣服，直接照搬照抄国外已有的设计：“这不单单是一个产品，对于我们来说，这更是一件作品，我享受这个创作的过程”。
虽然还有很长的一段的路要走，但是阿涛很庆幸，DAKYAM没有随波逐流，从来也不会照搬外来文化。“可能很多品牌像搭载了火箭一样，突然就飞起来了，但是我相信我们更像是非常匀速的火车，会持续不停地运转下去。”坚持发展自己的风格，从自身挖掘更多的可能性，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最后，阿涛也谈到了对于现在东莞整个潮流文化环境的感受：“东莞的潮流氛围是有在慢慢变好的，但是目前到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潮牌文化的发展可能还是需要足够的耐心，归根结底这还是与底蕴背景、历史文化有关。东莞潮牌发展能够帮助丰富东莞潮流文化内涵，而本土潮牌的兴盛，也同样要求东莞的城市文化上升到更高的层次，我们也期待着看到东莞潮流文化破圈而出的那一天。”
▲2019年，阿涛在个人采访谈论关于“梦想”的灵感来源
记者观察
东莞潮牌，穿“阅”感受城市文化
从前，穿行于街道看商户如云，大小店铺星罗棋布；如今，线上浏览电商平台，成千上万的服装类目应有尽有——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随着对外开放程度的不断提高，互联网的发展进程不断加快，中国的服装产业多次转型升级，东莞本土服装品牌，也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根据相关数据显示，在市场经济初期，东莞就有服装企业萌芽并迅速发展，个别镇街如石龙、虎门，已经初步形成地域性、集群性的服装生产集群。进入90年代，随着市场经济格局进一步提升，服装市场化程度加速升级，服装成为东莞经济建设版图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整体服装产业的快速发展，东莞涌现出了一批具有市场影响力的本地品牌，如“以纯”“松鹰”“新虎威”“依米奴”等，这些当年的“时尚服装”，标志着东莞服装产业的发展趋势，逐渐从单一的生产制造转变为具有创新性的原创设计。
在21世纪的今天，东莞经济发展水平迈上更高台阶，市民不仅满足于对物质生活的追求，更多将目光转向对精神文化的升级，对于服装、时尚、潮流产生着更多元化、个性化的新需求，这一点也体现在消费者品牌意识增强，更加注重品牌设计内在的精神价值，愿意为品牌标识买单——阿涛创办的原创潮牌DAKYAM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DAKYAM的品牌发展经历了漫长的探索之路，但支撑他们走到现在、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对于品牌风格和自我表达的坚持。正是他们独一无二的文化理念和忠于顾客的产品品质，使得DAKYAM收获了一群具有高度品牌黏性的受众消费群体。
除了东莞本土潮牌，放眼整个中国，新生代年轻人对服装市场的偏好也有迹可循。近年来，大批国产潮牌如Randomevent、ROARINGWILD等迅速崛起，通过IP孵化、跨界合作以及创新设计等形式爆火出圈，深受消费者尤其是青年群体的追捧。根据2019中国潮流消费发展白皮书的数据分析显示，中国原创潮流品牌消费规模占比15%，相较之前同比增长3%，且2017年全球潮流品牌市场增速达62%，成交规模达2000亿美金，其增速为非潮牌的3.7倍。
但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国产潮牌，也面临着“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现实。由于同质化、表面化和流量化的共有考验，目前我国服装潮牌市场，普遍存在产品质量参差不齐、外形设计高度雷同、文化符号堆叠滥用等问题，归根结底是由于钻营奔竞的浮躁，以及潮牌文化内核的缺失。
这样的环境中，有必要系统性回看——实际上“潮牌”的概念，最初是由国外的“街头服饰”（Streetwear）演变而来，“潮文化”则最初兴起于美国的嬉皮文化。20世纪七八十年代，滑板、冲浪、街头篮球等运动受到国外青少年追捧，而松松垮垮的穿衣风格，彰显了年轻人的张扬个性和自由追求，许多国外潮牌应运而生。比如从冲浪文化发展起来的潮牌Stussy，滑板潮牌Thrasher，还有以工装风背带裤为特色的潮牌Dickies等。20世纪末，欧美街头时尚之风传入日本，知名日本设计师山本耀司、川久保玲、高田贤三、三宅一生等人，将日本传统文化、流行趋势和欧美街头元素融合，创造出了众多知名潮牌如Y-3、Kenzo、EVISU、Bape等。2000年之后，这股街头潮服的风气才在全球范围内流行，潮牌开始真正进入大众视野。
中国的文化背景与欧美国家迥然相异，中国潮牌在本土的发展，自然需要因地制宜、创新升级。当下的部分国产潮牌，并没有破除思维定势，而是直接挪用国外潮牌的时尚元素，产品设计流于表面的“酷”“炫”“潮”，殊不知在缺少相同历史文化氛围之下的中国市场，只能造成“水土不服”。
但可喜的是，正是许多如同DAKYAM一样的国产潮牌，在艰难之中摸索着方向正确的前进之路，究其根本，最终需要的仍是结合厚重历史的思维创新——立足本土深挖传统文化精髓，忠于初心表达年轻个性，以意气昂扬的中国青年面貌，创造属于本土的潮流之风。而忽视潮牌不同的文化背景，照搬照抄国外异域设计，或是忽视品牌文化内核建设，滥用“国潮”“国风”等大众概念，对于我国本土潮牌的未来发展，长远来看并没有积极影响。
地缘是养育潮流文化的重要因素。据DAKYAM创始人袁锡涛介绍，目前东莞具备一定规模的本地潮牌在10家左右，基本均为本地年轻人主理。站在城市层面，“潮流东莞”的文化新形象已经初现轮廓，东莞正在通过各种本地文化资源相结合的方式，以“潮流东莞”系列活动作为推动“双万”城市形象有效传播、推动千万人口与城市深度融合、共生共荣的重要举措，让“潮流东莞”城市文化形象更加饱满、更具传播力。
很大程度上，潮牌服饰与已经成为大众消费品的潮流玩具存在共性，在城市文化氛围越加浓厚的背景下，诸如篮球与潮玩结合产生“1+1＞2”的效果，东莞潮牌同样需要积极挖掘本土文化中的潮流元素，为自身生长提供更大空间和更多养分。已经有所规模的品牌，也需要树立独特的品牌理念和设计风格，形成差异化竞争，将文化自信转变为品牌自信，反哺潮流市场。只有因势利导，促进本土潮流服装市场欣欣向荣，才能最终实现本土潮流文化的百花齐放。
▲2016年，首届“暗地莞”品牌联展成功举行，一群热爱潮服的年轻人为本地潮牌发展汇聚力量
专题监制：张树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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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撰文：王晨征 刘恺恩
专题出品：都市新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