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排镇中心小学特殊教育资源教室，老师在给特殊学生上课本报记者 曹雪琴 摄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的花格，在教室里画出剪影。在南城阳光六小特殊教育班上，四年级的小龙（化名）与普通孩子一起上课、游戏，享受冬日里的温暖。

小龙被诊断有注意力缺陷多动症，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总是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根据小龙的情况，学校为他设计“个别化课程表”，从教学到活动游戏，让小龙逐渐学习与同伴交流分享，培养默契，增进感情。

这是东莞融合教育的一个缩影。对于特殊教育，业内专家曾说：“和普通教育不同，特殊教育的成果不会立竿见影，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老师和家长都要多点耐心。”

但融合教育的路上，东莞一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陈家敏老师本报记者 李梦颖 摄

班里来了“特殊孩子”

四年前的九月开学季，微风吹过，花香阵阵，鸟鸣清脆。这天开始，小龙正式读小学一年级了。

但是，当小龙被妈妈牵着小手走进南城阳光第六小学时，这个小男孩天真的脸上写着茫然，小龙妈妈忐忑的心里也实在没底：“特殊孩子”来到普通学校，会发生什么？

孩子能不能融入一所普通学校的校园生活？小龙的情绪和行为障碍是否会影响他融入班级？班里的普通孩子愿意接受小龙吗？一连串的问号在小龙妈妈的脑海中反复浮现。

“没关系，如果不行就转到特殊教育学校，再不行就在家我自己教……”开学前，小龙妈妈做了最好的准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学校为小龙的到来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但小龙的表现堪称“灾难”。“小龙又和同学打架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电话里总是传来不好的消息。

小龙一年级的生活，在妈妈被“打爆”的电话中度过了，妈妈的想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特殊孩子真的能融入普通学校吗？”小龙妈妈常常暗自发问。

幸运的是，二年级时，随着陈家敏老师的到来，小龙似乎真的“变”了。

陈家敏是东莞第一个专职资源教师。2017年华南师范大学特殊教育专业毕业后，她进入深圳特殊教育学校成为一名特教老师。由于有在东莞启智学校实习的经历，陈家敏对东莞特殊教学有着自己的认识，加之家庭因素，一年后，她选择应聘南城阳光六小专职资源教师的岗位。

成为资源老师，陈家敏接触的第一个学生就是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的小龙。“他穿着干净整洁，小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初见小龙，陈家敏满心欢喜。

“小龙，陈老师的资源教室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陈家敏试探性地询问小龙的意见。

“好呀好呀！”小龙开心地答应了。

简短的对话拉近了彼此的关系，陈家敏打算解决小龙的行为问题。“玩归玩，闹归闹，但是他真的没改变！”陈家敏说，上课在教室翻筋斗，一生气就满校园跑，和同学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吵架，学习上一窍不通，不仅班主任一言难尽，家长也毫无办法。

陈家敏和小龙约定，如果能保持一天内都不跟同学打架，最后一节课就可以到资源教室玩。

“一言为定！”

陈家敏对小龙的答复充满怀疑，但也只能相信自己。于是，陈家敏带着小龙一起游戏，一起做注意力训练。

“小龙没打架了，他表现很棒！”接下来的两天里，陈家敏都收到班主任老师传来的好消息。

看着小龙的积极改变，陈家敏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看着窗台美丽绽放的花儿开心地笑了。白的茉莉花，黄的小菊花，粉的绣球花，甚至角落里的仙人掌也向着太阳用力生长着。

“仙人掌，是呀！这些随班就读的特殊孩子就是这花丛中的仙人掌呀！”陈家敏若有所思。

■东莞启智学校的特殊教育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参加课外活动本报记者 郑志波 摄

没开花的仙人掌依然美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小龙就原形毕露。

陈家敏找小龙谈心，虽然小龙每次都满怀愧疚地认错，但下次依然再犯。

陈家敏找班主任沟通，班主任摇着头说：“没办法！”又去找家长，家长说：“这么多年习惯了，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无助又无奈的陈家敏望向窗外，却被那盆仙人掌遮住视线。陈家敏拿起仙人掌就想把它扔到垃圾桶，正好看到花盆背面写着“仙人掌的花语——坚强”。

对于特殊教育，业内专家曾说：“和普通教育不同，特殊教育的成果不会立竿见影，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老师和家长都要多点耐心。”

“小龙是我作为专职资源教师接触的第一个学生，即使别人都不看好，我也不能放弃。”陈家敏坚信自己能给小龙带来些许的变化，转而把仙人掌放在阳台最显眼的位置，相信它即使不能绽放，至少也以那一抹绿提醒自己要“坚强”。

于是，陈家敏试着放开心里的负担，静下心来寻找解决小龙问题的办法。从零开始，陈家敏想到家委会的热心家长、社工姐姐甚至大学里的志愿者等，都是可以帮助小龙的资源。于是，陈家敏把他们都安排进小龙的行为问题解决方案中，期待小龙在各方的帮助下有更大进步。

渐渐地，小龙与外界发生了更多的联系，活泼的他也充满了好奇。社工姐姐为小龙联系社区资源，小龙生气时会找她倾诉，不再到处乱跑了；大学里的志愿者也到学校举办融爱宣导活动，普通学生也尝试着接受小龙。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也越来越有耐心，倾听小龙的需求，根据环境的变化调整自己的教学策略。”陈家敏说，在行为问题处理方案中，外界的强化物会根据小龙的改变而不断提升要求。她也渐渐明白，在融合教育中，动态评估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尤其是面对小龙这样的普通随班就读学生时，更需要时刻关注学生的变化。

“现在小龙可以做到一周不与同学打架吵架了，各方面表现都超出我的预期。”小龙妈妈说，小龙喜欢上了学校，也交到了不少好朋友。“学校和班里的活动，大家都会推选小龙参加，而小龙每次都能赢得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热情的拥抱。”陈家敏说。

“当然，小龙和普通孩子相比，依然独特，也依然‘落后’。”陈家敏微笑着指着她春意盎然的花丛说，仙人掌没有开花，但它依然美。

■东莞市特殊教育中心本报记者 程永强 摄

探索真正的“融合”

小龙的故事让陈家敏深刻地认识到：“融合教育是特殊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在帮助小龙纠正情绪和行为障碍的同时，她也与学校探索着融合教育的路径。

融合教育工作小组、随班就读教育教学管理制度、特教班运行管理制度、特教教师工作职责等工作架构和制度在摸索中相继成立和出台，融合教育在南城阳光六小的校园里朝着规范化的道路上行进。

学界把融合教育定义为“为所有学生，包括障碍程度严重者，提供公平接纳而有效的教育机会，将其安置在住家附近学校且合乎其生理年龄的班级，使用所需的协助与相关服务，使学生日后成为充分参与社会且对社会有用的一分子”。

“在资源教室的基础上，我们以特殊儿童的特殊性转普通性为目标，尝试建设融合型的特殊教育班，希望为特殊孩子为提供更加合适的教育。”陈家敏说，教室里不仅有书桌椅、黑板、多媒体教学平台等教学设施，还有小沙发、注意力训练系统等设备。

另一个与普通班不同的是，特殊教育班的学生来自不同班级，他们既要在特殊教育班上课，也要在原班级上课，上午在特殊教育班，大课间和下午就回原班级。

“我们的‘融合’不是形式上的‘混合’。”陈家敏十分强调自己的观点和做法，为了确保特殊学生适应并融入校园生活，特殊教育班在开课前，会从孩子的特殊需求出发，设计“个别化课程表”，还针对多种障碍类型，制作校本微课集，供全校教师科普使用。

“融合宣导课是引导普通学生和家长认识和接受特殊孩子的有效途径。”陈家敏说，学校定期开展融合宣导课，让普通学生走进特殊学生的世界，让普通学生站在特殊学生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学会相处和沟通。

陈家敏在教学中发现，仅靠知识宣讲，并不足以让普通学生去理解特殊学生，更重要的是通过各项实践活动，让孩子们做到“知、情、意、行”相统一。为此，学校开展融合活动，让更多普通学生走进资源课室，参与特殊学生的课堂，更加直观地感受特殊学生的处境。

在特殊教育班，陈家敏还会选择班里面比较有耐心和责任心的普通学生担任“爱心小天使”，通过“岗前培训”，明确他们的日常任务，教导他们如何去帮助特殊学生。

■南城阳光第六小学的特殊教育课堂 受访方供图

与此同时，南城阳光六小家委会还成立了“融爱部”，志愿者们组织家长走进学校，参与特殊学生的社交课堂，与特殊学生面对面沟通交流，学习与他们的相处之道。在校外，“融爱部”的家长还会带领孩子们参加关爱自闭症儿童户外活动以及关爱脑瘫儿童的一对一帮扶活动，并带着孩子居家学习自闭症相关知识。

“在融合教育推进的过程中，受益的不只是特殊学生，而是所有儿童。”陈家敏说，不论是教学还是活动中，不需要刻意要求普通学生去帮助特殊学生，而是让他们在相处中观察到别人的需要，学会爱与被爱，丰富的是所有成长中的心灵。

在陈家敏等老师的耐心教导和普通学生及家长的配合下，南城阳光六小36名在读特殊学生基本能适应学校的教学教育活动。

由于南城阳光六小在融合教育道路上的探索，2021年秋季开学，东莞还选取南城阳光第六小学等3所普通学校成为首批特教班试点学校。根据计划，到2023年，东莞还希望全市每个镇街至少有一所公办中小学开设特教班，实现镇镇都有特教班， 2025年形成覆盖全市的特教班制度。

现在，作为东莞第一个专职资源教师，陈家敏和她工作的南城阳光第六小学成为其他学校“取经”的对象。“特殊学生可以在融合情境下受益，让特殊学生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公平、优质的教育，东莞在行动，而我有幸参与其中。”陈家敏说。